■ 创新启示录

????本报记者 李颖

前几日在阜外医院见到身穿白大衣的李光伟教授时，甚是疑惑。因为，李光伟教授的名字已经和大庆和中日友好医院联系在一起。65岁的李光伟教授毅然离开工作了25年的中日友好医院，来到阜外心血管病医院内分泌和心血管病中心担任首席专家，目的就是追求新的科研方向——不仅要防治糖尿病，更要防治糖尿病的“姊妹”病，将疾病从“治”提前到“防”，更好地为百姓谋福利。

李光伟教授，阜外心血管病医院内分泌和心血管病中心首席专家、卫生部中日友好医院内分泌首席专家。是“大庆糖尿病20年前瞻性研究”的主要组织者和执行者之一。兼任中华医学会内分泌学分会副主任委员、卫生部心血管防治研究中心专家组成员。2000年起入选国务院有贡献专家，享受政府特殊津贴。

当糖尿病成为地球村的流行病全球皆叹“防不胜防”时，中日友好医院与大庆油田总医院，1986年起历时6年的一项“大庆糖尿病预防研究”，以全世界第一个生活方式防“糖”的研究，以第一个中国人代表亚洲人群做的世界级研究，获得国际糖尿病联盟主席Alberti“首个里程碑式研究”的高度赞誉，感动了世界卫生组织。

为何会选中大庆

谈到大庆研究的背景，现任阜外心血管病医院内分泌和心血管病中心主任、曾经在中日友好医院内分泌科工作25年的李光伟教授介绍说，当时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证明，生活方式的干预是否能预防糖尿病。之所以将试验地点选在大庆，是考虑了各方面的综合因素。

李光伟介绍说，大庆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。职工的福利待遇、医疗条件等比其他地区高很多，工厂经常会给职工发油、糖、肉、酒等。在建设大庆的初期，工人主要从事体力劳动；等到油田逐步建成之后，工人们吃得好，运动得少，肥胖者不断增加，糖尿病也就越来越多了。

“1986年，全国糖尿病患病率尚不足1%，而大庆已经到了1.18%。因此，那一地区很可能会代表中国将来的社会发展趋势。”李光伟透露，大庆地区的人口流动相对较小，因此可以保证长期随访。并且，当地的医务人员较为齐全，责任心强，非常愿意做慢性疾病的预防工作，还有当地政府的热心支持也是极为重要的有利条件。从各个方面考虑，大庆的条件都相对较为理想。

生活干预减少一半糖尿病

生活干预糖尿病，几年如一日让人能够长期坚持，心悦诚服“跟你做”着实不易。可是大庆研究中跟着实验“走”的有90%的人！李光伟介绍说，当时医生要求是“中等强度”的干预。不明显肥胖的人群每天减少喝酒和吃糖，胖的人除了限制糖酒外，饭也要限制，另外鼓励减肥，每天至少减少一两粮食。

李光伟透露，运动组按运动单位算，中等的活动量，慢跑20分钟为一个活动量，鼓励人们一天至少得做一个运动单位。饮食加运动组，则是一般健康教育，包括打扫房子、上下楼、骑自行车30分钟、洗澡20分钟。

干预结果告诉人们，“不做特殊管理”的人群，短时间内100个人里有17个都变成糖尿病了，但是干预组减少糖尿病发病将近50%左右。“这些措施都很简单，容易被大家所接受。否则的话，受试者无法坚持6年。我们这种中等强度的生活方式的干预，约有90%的人能够坚持下去。”李光伟如是说。

1997年，该研究结果发表在国际著名糖尿病杂志《糖尿病治疗》上，产生了重大国际影响。随后，美国和芬兰也参照中国大庆研究的模式，陆续推出了美国糖尿病预防计划(DPP)和芬兰糖尿病预防研究(DPS)，都印证了大庆研究的结论。这三项研究被国际上公认为，通过进行生活方式干预预防糖尿病的里程碑。

14年后效果仍明显

虽然1992年结束的“大庆糖尿病预防前瞻性研究”已经有了结论，但李光伟的团队仍不能确定，在这种干预治疗结束之后的若干年，糖尿病是否仍能得到预防。

随访很快有了结果。1986年—2006年20年间，当初的对照组93%已发生糖尿病，17%已死于心脑血管疾病，另有12%死于其他疾病，44%的人至少经历过一次心肌梗死或脑卒中。令人担忧的是，这些人在参加临床试验时平均年龄仅为46.6岁。这充分说明，糖尿病前期是名副其实的糖尿病高危人群，如果不进行干预，几乎不可避免都会变成糖尿病。不仅如此，他们还是心脑血管疾病和死亡的高危人群，这就更凸显了干预的重要性。

令人欣慰的是，那些经历了6年生活方式干预的人，20年后的糖尿病发生率较未干预者有43%的减少。也就是说，在干预停止后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，它的预防效果仍然长期存在。该项目主要研究者李光伟道出其20年追踪得出真谛，糖尿病预防，没有最早，只有更早。

抓好预防才有希望

作为普通糖尿病患者，一般比较关心如何进行正确的生活方式干预。李光伟教授坦言，生活方式的干预虽然很简单，但操作起来又很困难。“简单是简单，但让人们从心里接受并付诸行动并不简单。”李光伟诙谐地说，有谁不想吃得好呢？比如50元的自助餐，非吃够70元才觉得值，结果反而吃出一身病。“要知道，饭是人家的，身体是自己的。糖尿病患者这么多，与脂肪摄入过多有很大关系。”

“要解决糖尿病的问题，光是教育还不行，还要有正确的政策和全社会的共同参与，单靠医生远远解决不了问题。”李光伟认为，没有资金的投入，很多预防工作难以进行。他们在进行大庆糖尿病研究时就发现，如果没有筛查的话，每100个人中，只有25个人会主动去医院看病。“现在，要想从人群中把糖尿病患者都筛选出的确非常困难，因为没有人愿意出很多钱去做这项工作。因为预防是没有钱赚的。糖尿病光靠治疗治不起，只有预防才有前途。比如，偏瘫、透析等，每年的治疗费用非常昂贵。所以，只要良好有效地预防糖尿病，将可以节省一大笔钱！”

大庆研究仍将继续

正如20年前专家所担忧的，如今中国的糖尿病发病可谓突飞猛进，大城市的患病率甚至接近10%。因此，糖尿病防治已经演变为形势异常严峻的社会问题。

“今年的6月份我们将在美国，9月份会在欧洲发表有关大庆研究的最新成果。”李光伟教授透露，他正准备着手做大庆研究的30年随访工作。“潘孝仁教授已于1997年故去，但大庆研究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，后续一系列研究工作仍在进行。李光伟教授强调，“生活方式干预应更早开始，无论高危人群还是一般人群，都应采取相应的干预措施，以预防糖尿病和它的主要后果——心脑血管疾病。”李光伟教授感慨地说。